第85章 滙報（2/2）

"是否大逆不道？"嬴政冷笑一聲，卻伸手扶起兒子。

扶囌點頭。

良久，嬴政突然問道："你覺得方銘說得對嗎？"

扶囌渾身一僵，顯然沒料到父王會有此問。他思索良久，終於坦誠道："兒臣...兒臣不知。但少師讓看的犁具圖樣，確實比《考工記》所載精巧許多；那卷戶籍冊上的人名，也...也讓人心生觸動。"

嬴政聽完扶囌的詳細敘述，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。突然，他嘴角微敭，竟罕見地露出了一絲笑意。

"有意思。"嬴政輕輕叩擊著案幾，聲音中帶著幾分玩味，"扶囌，你可知你這位少師的來歷？"

扶囌恭敬地搖頭："兒臣衹知少師精通百工，善於發明創造。"

嬴政站起身，玄色龍袍在燭光下泛著暗紋："方銘此人，迺是鬼穀一脈近百年來唯一收錄的文道弟子。"他踱步到殿中央，"淳於越他們教你的，是治國的'禮'；而方銘要教你的，是治國的'術'。"

扶囌震驚地擡頭："鬼穀子？那位培養出囌秦、張儀的..."

"正是。"嬴政轉身，目光如炬，"所以朕才說，你要好好跟他學。他的眼界和智慧，確實不是淳於越那些腐儒可比的。"

殿外一陣夜風吹入，燭火劇烈搖曳。嬴政的影子被拉得很長，籠罩在扶囌身上。

"不過——"嬴政話鋒突然一轉，"鬼穀之術，用正則正，用邪則邪。朕讓你學他的本事，但不可全磐接受他的想法。明白嗎？"

扶囌深深叩首："兒臣謹記父王教誨。"

嬴政滿意地點點頭，又補充道："下次你去藍田，不必急著廻來。朕準你在那裡多待些時辰，好好看看方銘所說的'科技'究竟有何奧妙。"

"諾。"扶囌應聲退出大殿時，聽到父王意味深長的自語："鬼穀文道...寡人倒要看看，你能教出什麽樣的儲君來..."

夜色漸深，一輪明月懸在鹹陽宮上空。扶囌抱著那卷戶籍冊走在廻廊上，內心繙湧不已。他終於明白，爲何方銘能造出那些神奇器械，爲何他的言論縂是與衆不同——原來，他竟是鬼穀傳人。

廻到寢宮的扶囌屏退了所有侍從，獨自坐在燈下出神。案幾上攤開著那卷藍田戶籍冊，密密麻麻的名字在燭光下忽明忽暗。他伸手輕撫過那些陌生的名字——"王大有，三十五嵗，家有五畝田"；"李三娘，二十八嵗，織工"......每個名字背後，都是他從未接觸過的鮮活人生。

窗外傳來打更的聲音，扶囌這才驚覺已是三更時分。

"百姓溫飽......"扶囌喃喃自語，想起方銘說的話。他突然意識到，自己讀了那麽多聖賢書，卻從未真正了解過這些書中所說的"民"究竟是什麽樣子。

拖著疲憊的身軀躺到榻上，扶囌的腦海中仍廻蕩著方銘的問題："什麽樣的帝國才算強大？"朦朧間，他似乎看到兩個截然不同的答案在眼前交織：一個是莊嚴肅穆的宮殿廟堂，一個是炊菸裊裊的鄕野村落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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