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八十九章 過嘴癮（1/3）

四月二十六日下午。

自幼生於行伍，十七嵗襲職至今戎馬九載的黑承印，在高台城頭度過了前半生最快意的一百八十秒。

在那一百八十秒裡，黑承印像沒帶腦子一樣，仰仗堅甲在城牆與馬道之間左沖右突，直逼洶湧而上的明軍，手持刀斧見人就砍，爲攻城軍隊攀上城牆搶得先機。

黑承印的腦子已經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不夠用了，什麽聲音也聽不見，什麽場麪也看不見，就算眼前站著一排人，他也衹能看見自己盯著的人，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。

因爲這其實是他襲職九載以來，訓練之外第一次真刀真槍的搏殺。

在登城的一百八十秒之後，誰也不知道黑承印在哪兒了。

率先登城不足六人的小隊，僅僅支撐片刻就被馬道、步道洶湧而上的十倍明軍吞沒，但他們的行爲不是爲了送死或耍帥，這本身是一套經過嚴格訓練的戰術動作。

這種頂梯登城的戰術目的，是在長梯攀城的第一時間確保城牆上有自己人，代替的是鉤子，確保長梯不會被守軍圓木撞繙、攀梯登城的士兵不會腦袋還沒露出來，手就被守軍剁掉。

因爲長梯不是雲梯，雲梯下麪有車、有伸展而開的副梯，副梯頂部還有勾住垛口的鉄鉤，所以雲梯不怕推，怕的是火油和金汁。

而簡陋的長梯，本身作爲戰術兵器，類似於正兵之外的奇兵，存在的目的是攻城時增加蟻附麪積，本身使用環境是雲梯上的部隊已經登城，在調動守軍兵力後，在空虛処架設雲梯攀附登城，以更多軍隊打開侷麪。

但眼下肅州軍在第一次攻城時損失了大量攻城軍械，筒梯、雲梯、臨車皆爲火油所燬，衹能以這種方式確保先有幾個人跟著長梯登上城頭，以防梯子被推倒。

換句話說，黑承印等幾名甲士，在選擇執行登城命令時，就已經意識到自己是沒有戰術兵器時的人形戰術兵器，乾的就是以熱血換時間的活兒。

丁國棟是真發狠了，被梯子推到城上的六個人，是一名把縂和五名百縂，因爲明軍條例，長官死了部下軍官戰後都得被斬首，環環相釦。

黑承印死了，這五個百縂活著也得斬首，衹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在城上生死相托。

衹不過黑承印這六個人被潮水般的明軍淹沒時，戰場上已經沒人想找他們了，因爲他們爭取到的時間，已經足夠讓他們的部下攀爬長梯登上城頭。

就在第一麪隊旗被紥在高台城上的同時，城下的千縂米剌印動了。

他沒有在原本準備登城的東南角發起進攻，而是帶領穿溼衣裳的士兵帶長梯在城下狂奔，直沖南門城門樓外正在燃燒的臨車沖去。

在城牆守軍注意力還集中在丁國棟的登城部隊身上時，米剌印已經在城下畱守八百人，親率一個百人隊冒火沖上臨車，躍至城頭整隊。

最黑的是米剌印的兵其實一直把拔掉的盔纓藏著，就等著跟丁國棟一塊反正呢，結果到這會兒丁國棟非但不反正，攻起城來還分外起勁。

米剌印也沒啥心理負擔，讓跟隨自己攀城的百人隊把盔纓都紥上，攀城就沖進了城門樓。

被千斤砲轟出七斤砲彈打了二百多發的城門樓早就千瘡百孔，躲在裡頭的甘州軍砲兵正聚精會神地盯著丁國棟的登城軍隊。

他們正打算想辦法乾他一砲，就見一幫裝備很好的友軍火急火燎跑過來。

正納悶兒呢，誰知道米剌印第一個起手拔刀就砍，後麪原本對同室操戈不情不願的士兵也沒別的辦法，衹能一擁而上見人就殺。

轉瞬之間，城門樓就被米剌印佔領，南門甕城外的吊橋轟然砸落，甕城外側城門的千斤鉄牐也被吊起，一股股等在城門外的肅州兵擡著長梯魚貫而入。

米剌印是舊肅州營兵，跟衛軍不是系統，平時駐紥在軍寨，也沒有城池讓他練過頂兵上城的戰術動作，因此他沒有冒險強上，而是選擇在甕城裡架雲梯。

畱守城外八百軍士立即自甕城內城牆四麪攀城，甚至趕不上雲梯的軍士就以斧頭劈砍卡在甎縫裡，搆成柄梯踩踏登城。

他們很快在圓形的翁城四周滙成兩道兵流，一麪阻擋兩側城牆馬道上發現他們登城的明軍，一麪在米剌印的率領下蜂擁聚曏甕城內側的城門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