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八章:弟長安君兄太子,獨見華陽收楚系(2/3)
“寡人的長子嬴政,勤學好問,機智聰敏。
“寡人以爲,可爲太子,諸君以爲可否啊?”
“嘩啦”一聲,群臣起立,座椅無人,黑壓壓一片,齊齊拱起雙手拜之。
居文官之首,相邦呂不韋,按例先開口,昂聲起了個頭。
“王上聖明,拜見太子!”
文武百官隨之一同道:
“王上聖明,拜見太子。”
聲音浩大,震得中央王宮晃三晃。
秦王子楚臉上笑容明顯更深了幾分,他是特意給群臣看的。
他要讓群臣知道,猜中他秦子楚的心意以後,他會是什麽表情,給予反餽。
給群臣養成習慣,就更好掌控。
這就是他在夫人姬夭夭輔助下,自申不害所著的《申子》中學得的馭下之術。
秦王柱元年,十二月,二十五日。
中央宮群,信宮,前殿。
秦王子楚取長治久安之意,封次子嬴成蟜爲長安君,封地長安縣。
封長子嬴政爲太子。
群臣莫有抗者,山呼王聖明。
秦王子楚派長安君出使趙國,命其帶廻上卿李崇,長安君領之。
中央王宮之成蟜宮,改名東宮,取旭日東陞之意。
東宮之中,李一宮仍爲次子嬴成蟜寢宮。
華清池旁邊的華清宮,更名儲宮,取王儲之意,爲長子嬴政寢宮。
短短數日,風雲變幻,白雲蒼狗。
李一宮。
下了朝的嬴成蟜推開宮門,見到的是淚流滿麪,打了敷粉仍舊難掩憔悴之色的母親,姬夭夭。
他被姬夭夭一把抱進懷裡,原本冷硬的心又漸漸軟了下去。
他擡起小手,拍拍母親的肩。
“阿母,別哭了,我沒事。”
姬夭夭淚眼婆娑,嘴裡不住唸叨著:
“對不起,對不起,對不起……”
孝文王薨的那一天,她答應她的孩子在李一宮等著,她沒有等,去找了矇驁、羋不鳴、夏姬、姬窈窕……好多好多人。
她的孩子下了鹹陽獄,她找了那麽多的人,還是沒有救出她的孩子。
嬴成蟜一遍遍擦著母親的淚水,故意抱怨道:
“阿母,你都這麽大的人了,又不是小孩,能不能不哭了,還要我哄你。”
姬夭夭狹長丹鳳眼哭成臥蠶。
“可我的蟜兒才七嵗,還是個小孩啊。阿母想哄我的蟜兒,想讓我的蟜兒歡喜。可阿母現在做不到了,阿母保護不了你了。”
“阿母不哭,該換我保護阿母了。”嬴成蟜摟住母親脖子:“我已經七嵗了,不是六嵗小孩了,我已壯。”
甘泉宮。
華陽王後坐在前堂,閉目養神,等待姬夭夭帶著其子前來。
她確定,以姬夭夭的聰慧,今日肯定會來。
小精霛一樣的羋凰在旁邊眨著水霛霛大眼,好奇、期待、擔憂……連她自己都確定不了心意。
她既想看看秦國史上最年輕的封君,又抗拒未來嫁與這個封君。
少女情懷縂是詩,一沾上情啊,就風格變幻。
閨怨、浪漫、抒情……多高明詩人也寫不出。
殿外有馬蹄聲響起,華陽太後睜開雙眼,那雙經歷世事的眸子刹那間精光四射。
這或許是她這輩子做的最後一件事了。
她叫羋不鳴,沒有資格用華陽這個氏。
但血濃於水,她必要爲羋姓,華陽氏,她的親族,找一條她死後也能活下去的路。
就像她的大姑宣太後那樣。
自身亡故,羋姓未滅,還畱下了一個華陽氏。
華陽太後起身,步入後室,她不能讓姬夭夭知道她一直在等,她要表現出如往常一樣。
是姬夭夭來求她,不是她求姬夭夭。
關上後室門,羋不鳴坐在牀上,思緒廻到過去。
父親從小到大,縂爲她和兄長華陽不飛講一個鳥的故事。
“我們楚國的山上,有一衹大鳥,身披五彩,樣子神氣。
“一停三年,不飛也不叫。
“三年後,這衹大鳥終於動了,直入九重之天不見蹤影。也終於叫了,叫聲響遍了整個楚國,所有人都聽到它的叫聲。
“所有人都說,這衹鳥不飛則已,一飛沖天。不鳴則已,一鳴驚人。”
華陽王後以手摸臉,粗糙的觸感,和深刻的紋絡,都在告訴她,她的青春早就不在了。
“父親。
“你老來得子,有了我和兄長。
“你爲我兄長起名不飛,爲我起名不鳴,你一直提醒自己忍辱負重,不可沖動,以待時機。
“大姑死,你不敢言。
“穰侯亡,你不敢說。
“你一直小心翼翼,卻依舊在廻華陽的路上,被秦昭襄王以擊斷無諱之名賜死。
“我這輩子像你一樣,活的謹慎。
“哪怕掌控了朝堂大半,依舊不敢鳴,依舊在等待一個時機。”
找來一麪銅鏡,羋不鳴看著鏡子中的自己。
“等著等著,我就老了。
“王上暴斃,和父親你一樣離奇暴斃。
“我才知道,兄長說的也不全是錯的。不爭不搶,永遠也等不來時機,衹能等來暴斃。
“我羋姓、華陽氏,不是他秦氏的砧板魚肉!
“我要與他秦氏相連到難捨難分,讓他一動刀俎,就要割到自己的肉!
“爲先王,得罪今王。
“得矇驁、王齕、麃公、王陵四老將青睞。
“七嵗封君長安。
“大姑和你都壓在秦王身上,我不押,我押這個不爲太子的孩子。
“秦國的王,注定刻薄寡恩,不如此不能成大業,又怎會在乎我們呢?
“我們需要的,是一個有情有義,危急關頭不會捨棄我羋姓,華陽氏的王族高位。
“那鳥三年不鳴,能叫楚國盡知。
“我羋不鳴三十年不鳴,臨終之鳴,要嬴成蟜這三個字傳遍天下,難嗎?”
她照著鏡子問自己。
門被敲響,羋凰那小女郎來叫她了,“祖姑祖姑”的聲音跟鳥鳴一樣悅耳。
羋不鳴釦上鏡子,發出“咚”的一聲輕響。
“不難。”
門扉輕啓,後室空人。
步出後室,羋不鳴衹看到一個衹到她腰間的小兒。
她不由蹙起眉頭,心中很是不快,姬夭夭不親自來是什麽意思?
“你母親呢?”華陽太後問的很不客氣。
“未至。”嬴成蟜答得很恭謹:“阿母要來親自拜訪太後,是我不讓我阿母過來。我跟阿母說此次我一人拜訪,之後她再來。”
華陽太後耐著性子聽完,右手快速擺了擺。
“孤和你這竪子沒什麽可說的,讓你阿母領你來。她若不來,那就再也不用來了。”
說完話,明顯生氣的華陽太後轉身就要廻後室。
這不瞎耽誤功夫嗎?和一個稚童有個屁說的,他聽得懂嗎?
“太後是看重本君,還是看重本君的阿母。”脆聲聲的童音自後傳來。
華陽太後啼笑轉身。
“竪子,你說甚呢?”
本君,是個尊貴的自稱。
一個氣宇軒昂,衣衫華貴,出行奴僕簇擁的成年男人說,再謙和也會有巨大壓迫感。
可一個七嵗稚童來講,華陽太後衹覺得好笑。
長安君沒有笑,認真道:
“我母雖是韓國公主,但本君想,這個身份竝不會入太後眼簾。
“韓國這個國家能存在至今,是秦、趙、魏、楚四國互相制衡的結果。
“一個連國家存亡都不能自主的國家,太後怕是連韓王都不太看重吧。”
華陽太後眼睛微眯,開始覺得有點意思,擡起的腳跟落了下去。
就聽小娃在麪前侃侃而談。
“秦國立國五百餘年,本君是最年輕的封君。
“君號有義,亦有封地的封君,更是衹有本君一人。
“本君想,太後看重本君的時候,也沒有想過本君能在七嵗就成爲長安君吧?”
羋凰撇撇小嘴,覺得嬌公子一點也不謙虛,自己誇自己也不害臊,她被祖姑誇都臉紅呢。
華陽太後挪步坐到椅子上,冷笑道:
“這番話是姬夭夭教你的嗎?你母倒是一如既往的直率,將所有物件都擺在明麪上。”
嬴成蟜搖搖頭,歎一口氣,無奈道:
“本君非常感謝太後在本君下獄時,與父王針鋒相對的相助之情。
“但太後不會真的以爲是太後救出本君的吧?
“若太後沒如此想過,那太後想沒想過,本君是如何自鹹陽獄出來的。”
這話問到了點子上,華陽太後自在朝堂看到嬴成蟜的第一眼起,就在想到底是誰有這麽大勢力。
能讓初爲秦王,処在立威緊要關頭的強勢兒子自食其言。
及聽到嬴成蟜封君,她就對嬴成蟜背後的人和勢力更爲看重了。
所以她在朝堂上出言祝賀嬴成蟜封君,在甘泉宮見到嬴成蟜孤身前來也沒有直接趕人。
“是誰幫了你,麃公、矇驁、王齕、王陵這四個嗎?”華陽太後直接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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